染嫣璃

【面起】金主爸爸番外、归家

因为@DI想看沈勉视角的递伞,我就写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,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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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什么行李可收拾的,他提着个不大的包上了火车,这几年在戈壁风吹日晒样子变了不少,沈勉落座之后对着车玻璃的倒影照了照,不太满意,也不知道回去他会不会嫌自己丑。


车子缓缓启动,沈勉理了理鬓边花白的头发,把自己的行李抱在怀里,窗外的风景在不断倒退,戈壁上的春天来得晚,到处还是一片风沙肆虐的样子,他看了七八年,早看得厌了,他想念沪上的弄堂,想念家里那棵桂花树,最主要的是想念那个人。


他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,好久没有他的音讯,不知道他如何。明明以前天天在一起,原以为会相看两相厌的,现在看却是怎么也过不够的。过着过着,就这么老了。最难的时候,他一度以为自己要死在这片黄土地上了,可是想起生命里能够遇见他,能够相伴那十几年,也算是圆满,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见不到了……不过还好,他撑过来了。





那一场运动轰轰烈烈闹起来的时候,他们都已经上了年纪,不知道是不是战场上拼杀下来的,心态上到底是稳定一些,戴着高帽子游街的时候他也没什么感觉,不过满目荒唐罢了。脖子上挂着的牌子挺有分量,勒得他一道血痕,汗水睡着额角留下来涩得他睁不开眼,无所谓,至于旁人的眼光与谩骂就更无所谓,他不担心自己,就怕阿起熬不过去,也不知道怎么就粘上了个内奸的名头,审查了一遍又一遍,批斗了一次又一次,他眼见着他一点点消瘦下去,心里担心确也没什么办法,他们裹在时代的洪流里,谁都没能躲过去。


他们俩的关系、他们两人的家庭背景,被那些人抓住就成了莫须有的罪名,最后被送去劳改,两人就这么分开。他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浩劫里,甚至也不知道回去之后家里还有没有人在等他,可是总要回去的,他的心在那里,如果阿起没回去就等,等不着就找,未来的事,谁又说得准呢。


沈勉叹了口气,靠在椅背上,他想起以前。


五十一岁那年,他匆匆被人压上了北上的车子,临走的时候只来得及隔着栅栏门看了白起一眼,他站在那,双手被人压在后面,就死死的盯着他,眼睛红红的,背用的撑着,死也不想被压下去,那时候说了什么?沈勉想不起来,就只记得他那双眼,每每深夜时想起来,就能支撑着一天天熬下去。


四十一岁那年,王叔走了,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逃不过的事,可他还是难受,他看不开,怕有一天会和白起分开。白起把王叔院子里那棵桂花树移到了自家院子里,照料了一年才活过来,花一开就香得要命。那一年沈巍写信来说收养了个女儿,他看过照片,挺好的孩子,他想了想,觉得自己大概照顾不好小孩子,白起看起来也是,不过话又说回来,白起他有时候就跟个小孩子似的,脾气也像,不过他乐得哄他。他又想想自己,其实他脾气也怪,也只有白起乐意让着她,他们要做彼此一辈子的小孩子。


三十二岁那年,他们回沪上安了家,两个男的办什么婚礼,很多人觉得他们奇怪、有病,可他还是办了一个,尽管只有他们两个人,是阿起说生活要有仪式感,他思来想去后还是觉得自己亏欠他,阿起说他傻,他装模作样去吓他,可是阿起一点都不怕。他记得那一年的雨下得特别勤,每天下班他都能看见阿起撑着伞在楼下等她,那一年他见到了沈巍还有小嫂子,都挺好的。


二十八岁那年,他在长江边第三次遇见白起,他看着滚滚而去的江水,搂着久别重逢的心上人,回去就没忍住救告了白,他看见白起红了脸,明明是给自己壮胆的酒却被他喝了,唔,喝醉了的阿起好可爱。


二十五岁那年,那年不好,爱找事的白政委调离了他的团,临走把他常戴的手表送给了他,临别时两个人都红着眼睛,那时候他就默默地想,要是再见了,怎么也得盖戳标记成自己的,不然自己给他也行。


二十四岁那年,他第二次在根据地遇见白起,他拉着自己给他不像样子的手上药,把自己从大雪地里背回去,听着自己絮絮叨叨地烦他,他那时候才发现,白起这个人真好看啊。


二十岁那年,他第一次遇见白起。


那时候……那时候他听闻沪上陷入战乱,几经周折赶回,途径禾城,他怎么也想不到昔日风光上佳的小镇会变成这个样子,到处是断壁残垣,残肢断臂,血水混杂着泥水流进河里……天阴着,不一会就下起大雨,雨水冲刷,把一切脏污卷到河里,混杂了血水的水花泛起红色的沫子,挨过岸边的石头墙又远去了。他不知道前方情况,也不敢贸然回家,他的车子驶过巷子,恍惚他看见有人颤颤巍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,惊雷炸响在耳边,他看见远处的天空被一道亮紫色劈开,他命令司机倒车回去……那个人站在那,他看不清他身上的衣服原本的颜色,看不清这人究竟怎么了,他想走过去。


他撑了伞下车过去,才看见那人穿了一身军装,只是经过战火洗礼,怎么也算不上好看,帽子不知道哪里去了,脸上的污泥连带着血迹被雨水一冲就往下淌,他只看见那一双眼,以及黑亮的瞳仁,他发现这人在发抖,不是冷、也不是害怕,是一种深深压下来的绝望、迷惘与安静的疯狂。


那一刻,他可笑地想帮他一把,可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他本能的知道这人不该是他的同类,可又有在什么隐秘牵着他,他应该绝不留情转身就走,可他不知道怎么想的,把手里的雨伞塞给他,哪怕别这么淋着雨也好。


……


沈勉从回忆里抽身出来,火车将要到站了,他看了看眼前这座城市,熟悉而又陌生。紧张、兴奋、害怕、期待,他被百味煎熬着,看着火车进站,看着周边人纷纷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行装。


他跟着人流下车,穿过站台,走出车站,他看见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,他看见远处路灯下站着一个老头,老头穿了一件灰色的旧风衣,袖口都磨了毛边,老头举着一把伞。


沈勉抬头看了一眼大晴的天,看了一眼那把破了洞的黑伞,他快步向那个老头走过去,紧紧把人抱住,紧接着胸口便挨了一拳。


“你跑哪去了?”


沈勉含着泪笑。


“你怎么才回来!”


“沈勉你这个……”


还是那个骂人骂不出口的白起,沈勉伸手揉了揉白起整齐的发型。


“你找骂是不是?”


“嗯。”


“……沈勉,我好想你。”


夕阳的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,一如当年他们手牵手走在长街上,归来仍是少年郎。



fin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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